映象教育

　　因为工作量大，专业童模在拍摄中打起哈欠。 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陈忧子摄

　　童模的日常究竟为何?对于童模群体，家属及社会应采取怎样的态度?为此，记者采访了多名童模、童模家长及相关教育界人士。 文/图 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程依伦、罗嘉妮(除署名外)

　　童模家长爱做“星妈”梦

　　鞭策孩子“出道要趁早”

　　相比起大多数同龄的孩子，童模们都早早地理解到了“工作”的含义，甚至有着“日进斗金”的能力。他们走进这个圈子，或出于不同的理由，但相同的是，在每个童模的背后都站着一位家长期待着孩子努力生长。

　　在广州某童模摄影基地，4名童模正共同为某服装商的秋冬新款童装进行拍摄。他们中有两名年龄分别为6岁和7岁的男童及女童，两人均为混血儿;另外两名，则是年龄不到四岁的低龄男童及女童，他们是属于五官立体的类型。

　　幼童男模浩浩的妈妈，毫不掩饰自己对儿子入这一行的初衷——希望孩子能成为耀眼的“星娃”。曾经从事艺人经纪工作的她，更是深谙“出道要趁早”这条法则。

　　浩浩今年三岁半，早在他三个月大时，就被妈妈带着入了行。在浩浩妈妈看来，自己的孩子几乎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空闲的时间、充足的摄影资源，“偏偏孩子又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无可否认，在同龄幼童中，浩浩确实颜值高，大眼睛、长睫毛，高鼻梁，像个洋娃娃。但浩浩却显然对于这个“工作”并不满意。他非常疑惑，为什么妈妈总会扯着他到处“影像”。拍摄现场，无法忍受酷热的浩浩与摄影师及妈妈、奶奶“僵持”了近一个半多小时。奶奶有点心疼孩子，对于浩浩提出的“喝可乐”等要求有求必应;而浩浩的妈妈却有些着急，她明白，如果再继续闹下去，浩浩很可能会被替换掉。

　　在用可乐、泡泡机、录音机等轮番分散浩浩的注意力且无效之后，浩浩妈妈终于没忍住，大声地斥责了浩浩，这让浩浩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穿着服装商的衣服一屁股坐在地上。

　　“换人换人!”最终，此次拍摄的负责人小方挥了挥手，脸上流露出无可奈何。拍摄现场，顶着烈日工作的人有十多个，谁都不会因为其中一环而拖延进度。

　　顶替浩浩的是一个同年龄段的男孩，在对方到来后不久，浩浩妈妈及浩浩奶奶，便带着孩子离开了现场。“浩浩比较难控制，开心了就会好好拍，不开心就怎么都不愿意配合。”浩浩妈妈说。她不太想放弃，并称等孩子大一点了，计划带孩子去广州好一点的培训机构进行学习，“再磨磨性子”。

　　小小年纪已懂工作不易

　　盛夏穿风衣下雨不停工

　　Lucy是四个童模中年纪最大的，今年8岁，她在童模圈子里待了三年。镜头前的她表现力极强，且非常专业，看上去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Lucy的妈妈王女士告诉记者，在她看来，专业童模们大多性格比较早熟，因为他们早早地明白了工作的意义，并懂得拍摄时要以“客户”的喜好为先。

　　童装拍摄多为反季节。有时气温高达36℃，孩子要穿长袖风衣，一个小时拍下来已满头大汗。休息间隙，一阵微风吹过，Lucy眯着眼深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心静自然凉。”同一天下午，天空飘起小雨。工作人员都撑起伞，摄影师也披上雨衣，Lucy却依然冒着细雨拍摄，直到工作结束，她没有抱怨半句。记者问：“累吗?”Lucy耸耸肩，露出夸张的苦笑：“没办法，这是客户的要求。”

　　Lucy并不将其视为“吃苦”，在她心中，“专业”比什么都重要;Lucy的妈妈也不介意这些“苦”，对于这些，她觉得非常值得，她会告诉女儿，拍摄属于“工作”，因而需要专注，“而不是由着性子来”。

　　有家长羡慕童模身价高

　　有人呼吁建构儿童话语权

　　童模行业的发展与经济的发展、童装市场的暴发性增长密不可分。据记者观察，大部分童模确实姿态优雅又自信，当童模能在一定程度上唤醒孩子的审美意识。但另一方面，“童模”热起来后，在商家及品牌宣传需求的导引下，市场容易走入过度消费童真的道路;社交平台的兴起，更会催生家长“炫娃”的虚荣心和功利心。在采访中，不少非童模家长最好奇的是童模走秀或拍摄的“身价”，而天赋甚高且资源较好的童模也会成为其他家长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提及到会否让自己的孩子去当“童模”时，家长的态度却大相径庭。王先生的女儿然然今年7岁，在同龄人中个子偏高，体形较好，但他却不愿女儿去当“童模”。“培养审美和优雅意识的方法那么多，学古筝、学芭蕾，为何非要选择当童模呢?”王先生称，童模圈充斥着太多的商家与家长意志，很多时候都违背了孩子的天性，也违背了孩子的成长规律。但王先生的太太毛女士却对此秉持“中立”态度，她称如果女儿对当模特感兴趣，她也愿意让女儿去尝试接受培训和参加比赛，“但对于走红，我们不抱期待。”

　　家长刘先生表示，现在少儿电视秀场，抖音上的“萌娃”等传播媒介都对“童模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如今，儿童文化逐步被娱乐化、成人化、虚拟化，从而导致儿童生活失去了严肃性、自然天性以及真实性，其深层原因还是在于社会儿童观陷入到一种成人与成材、天性与成熟、控制与解放的关系上的矛盾，才让孩子的童年逐渐“消逝”。刘先生称，从他的立场来看，他坚决反对“童模”等商业化行为。而家长们也应意识到，如今的儿童所面临的问题，绝不止于“童模”这么简单，“如何真正地发现儿童，并且发展儿童，首先就是需要认识到儿童的天性，建构儿童的话语权。”

　　10岁童模年薪300万元 给家里买别墅

　　在童模圈里待了21年的摄影师阿关说，他拍摄过最“贵”的一个深圳童模佳佳(化名)，她是一个漂亮的中美混血小女孩。“保守估计她的年收入有300万元，片酬一小时6000元起，她总是对外面的人说‘我家别墅是我买的’。”佳佳6个月大便开始做模特，佳佳的工作频率非常高，经常一天拍三四单，去年参与了近900次平面拍摄。佳佳的妈妈曾在一次采访中透露，女儿三岁时为了一次拍摄，外景内景连拍3天，每天工作9小时。

　　在童模圈里，幼童模进行服装拍摄的价格大多是100元~1500元/套不等，一名成熟专业的童模，一天的拍摄量达两到三单，每天拍200套左右的服装，一些比较有名的童模，常常拍摄一天收入过万元。

　　“像佳佳这种全职童模，圈子里不少。”阿关称，在拍照时能看到这些孩子的黑眼圈都非常深。有时拍摄套数过多，童模会从早上五六时一直工作到次日凌晨，有些家长为让童模保持身材会控制孩子饮食，从而导致部分儿童发育不良，比如10岁的佳佳身高才130cm。

　　阿关说，陪童模来拍照的大多是全职妈妈，有些发展很好的孩子，父母可能会选择双双辞职，专门陪着孩子接活，因为“一个孩子可以养活全家”。阿关说自己的女儿也长得很可爱，但不希望女儿接触这一行。

　　律师：未成年人商业化要符合相关规定

　　海涵律师事务所律师袁帅表示，近些年以未成年人为中心的娱乐节目层出不穷，在带给大众欢笑的同时也引起了社会对未成年人商业化的进一步思考。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的相关规定，国家、社会、学校、家庭应当尊重未成年人的人格尊严，适应未成年人身心发展的规律和特点。针对未成年人商业化的现状，虽然目前对于儿童出演商业广告的行为我国法律没有明文禁止，但国家广电总局发布的将于4月30日实施的《未成年人节目管理规定》中就特别提到“未成年人节目不得宣扬童星效应或者包装、炒作明星子女。在邀请未成年人参与节目制作时，要避免成人化和过度娱乐化，其服饰、表演应当符合未成年人年龄特征和时代特点，不得诱导未成年人谈论名利、情爱等话题。

　　专家：6岁前做童模弊大于利

　　国家一级心理咨询师、华南师范大学硕士李广华表示，小孩在6岁前频繁地外出走秀和拍摄广告弊大于利。一个人在儿童阶段(通常是指0~14岁)正是通过个人和社会的交互作用，获得语言、思维和情感等能力和最初行为方式的阶段，而童模在拍摄过程中，家长和摄影师往往会利用孩子对其信任，引导孩子做一些他内心可能并不喜欢的表情或动作。受此影响，小孩在今后的成长中会更多去看别人的脸色，可能会靠讲条件来换取一些利益，也可能会为了达到某个目的而讨好成年人。童模会在潜移默化中完成过多的社会行为，审美、言语和为人处世的方式会“早熟”。此外，大多数童模的自我感觉特别良好，有的童模长期成为周围人掌声包围的对象，感受着与众不同的差异，当他从成人的世界回到同龄人中会不自然地显示出优越感，可能会和同龄的孩子出现交流障碍。